长篇连载《那些年 我们一起看的武侠》

5、绝代双刀之温柔一刀 “谷有电”当然是个绰号，不过这个绰号听起来也着实像个练轻功的，取身形似电、身轻如燕之意。所以后来我们七个当中，他轻功修为最好，倒也实至名归。 “谷”这个姓氏不常见，在武侠小说中，有些作者喜欢用生僻的姓氏，特别是复姓，诸如“令狐”、“独孤”、“南宫”、“西门”等等，后来的大陆新武侠作者，更是喜欢用生僻艳丽的词汇和姓氏。但“谷”这个姓氏一直以来在武侠小说中却不常用，所以，当谷有电某一次翻阅梁羽生先生的《云海玉弓缘》时，看到女侠谷之华的名字，遂两眼灼灼其华，放电不已，那种欣慰之情和知己之感，可想而知。 之所以叫他“谷有电”或者“小有电”，有两个原因，一是因为他的眼神很媚，会放电，很是有点色色的、坏坏的那种感觉。 二是他体育课上的百米成绩在全班最快，很是有点风驰电掣的感觉，可以对应四大名捕中的追命。 可是他看书的速度却一点也不快，非但不够快，简直是很慢。 慢得简直可以要了你的命。如果你不巧在小说传阅中成了谷有电的“下家”，而又着急上火着想看下一册的话，那份蚀骨的等待是足以要了你的命的。 ——追命追命，大概还有这样一层意思吧。 所以，有鉴于谷有电的种种恶劣表现，我们每次传看小说，基本上都是他轮到看最后一本。 在传看武侠小说的整个过程中，谷有电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。 可是，他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喜欢较真喜欢捣蛋的人，明明看书看得最慢，还每次都非要和我们一起抢看第一册，每次他都输，每次都是他看最后一册，可是，每次他都还是要和我们抢。 因为，“醉翁之意不在酒，在乎山水之间也”，据我分析，谷有电这个人看武侠小说的乐趣不在“看”，而在乎“抢看”之中也。 谷有电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看书，他只是觉得这样比较酷而已。 在那个时代，看武侠书也确实是一件比较酷的事。像谷有电这种不以看武侠小说为目的的看武侠小说者，在我们那会儿，实在是大有人在。 他们抢看武侠书，不过是为了加入我们，不过是为了赶赶时髦。 然则，有些人，看了汗牛充栋的武侠小说，依然不讲义气；而有些人，看了半部论语，就可以治天下。 ——我的意思是，谷有电看书不多，可是非常非常地讲义气。// 在遍览武侠小说的修为上，谷有电是最差的，我保守地估计了一下，他认真全文逐字看完过的武侠小说，大概只有古龙和温瑞安的几个中长篇，还有他引以为知己的他们老谷家的《云海玉弓缘》而已。 其他的，过了我们之手的那么多如鲫过江的武侠小说，他只是大略翻翻，不求甚解，他用的是“泛读”而非“精读”。 在谷有电那里，看第一册和最后一册，其实并没有多少分别。可是，每次他就是要抢第一册，再不济也得是排名靠前的各几册。 每天，猪二妹见他第一句话就是：“闭嘴！” 要不就是：“你给我‘鸦雀’！” “鸦雀”和“闭嘴”是同义词，就是“鸦雀无声”的意思。 因为谷有电老看最后一册，他顺手翻翻，知道了小说主要人物的大结局，就爱拿出来显摆，说谁谁谁死了或者是没死、谁谁谁最后和谁谁谁好了、谁谁谁最后败给了谁谁谁等等，让经常看第一册的猪二妹瞬间就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。 可是谷有电从来没有“鸦雀”过。勿论猪二妹如何愠怒，如何凶悍如猪魈，到了谷有电那儿，统统不顶事儿。 ——任尔风狂雨骤，我自岿然不动。// 谷有电命里就是猪二妹的克星，外表凶悍而内心温柔的猪二妹拿谷有电根本一点儿办法都木有。后来他们两个成了“同桌的你”，每当猪二妹在课堂上埋首进入功夫的忘我境界之时，谷有电就会冷不丁地把头凑过来，看看猪二妹看到哪里了，然后掀起她招风耳一样的一只小鬏鬏，在她耳边温柔一刀地先行公布“这个人后来死在谁谁谁手里啦”之类的大结局。 气得猪二妹把书往书桌里一塞，恶狠狠地盯着谷有电，马上就要发飙的样子。可是，谷有电一点也不以为意，兀自对她飞着媚眼，恬不知耻地说：“还想不想知道其他人的结局？我给你讲哈，其实呢，你不用看那么辛苦的，问我，我全告诉你。” 每次都这样，猪二妹简直连哭都哭不出来，后来，索性用两只指头把耳朵塞起来，再后来，每次谷有电一泄露大结局，猪二妹就掐他一爪。 一个愿逗，一个愿掐，这两个家伙，后来弄成一对欢喜冤家的样子，然而，你懂的，乐趣就在这里边。 就像后来猪二妹越来越享受知道大结局过后的小说阅读，她越来越懂得享受过程而不是结果。 到了后来，猪二妹每次翻开小说，总是先问谷有电：“谷有电，你这个衰人，你说说，这个家伙是怎么死的？” 谷有电呢，有时候答得上来，有时候答不上来。答不上来，有时候就瞎编，有时候只好说不知道。 不管答不答得上来，瞎编还是没有瞎编，猪二妹都是一爪凶悍的九阴白骨爪掐过来—— “这样啊，卧龙生简直是在乱写嘛！”一爪。 “古龙才不会这样写，你瞎编！”一爪。 “你不是能得很吗？怎么，不知道了？”一爪。 “你不是会编吗？怎么，编不出来了？”又一爪。 如此这般，面对不花钱的、可反复利用的人肉沙包，举着两只小猪蹄的猪二妹练就一身登峰造极的“九阴白骨爪”，成为新一代的“鹰爪王”。 每次猪二妹一掐谷有电，谷有电就很夸张地躲避、尖叫、脸上做出各种疼痛的表情，就像触了电一样。 可是你懂的，周瑜打黄盖，一个愿打，一个愿挨。乐趣就在其中。 就像谷有电后来老替猪二妹扛大刀追男孩，这同样也是一种乐趣。 可是，“有电危险”哪，更何况，谷有电长得还挺帅又会抛媚眼。 郎情妾意，落花流水，我们的谷同学成天有意无意地逗猪，还搓合着替她扛大刀，会造成什么样儿的“大结局”？ 常在河边走，难免会湿鞋；常将大刀扛，难免会湿身。 大家都是过来人，想必不用过多解释吧。 唉，冤孽哪！有电危险哪！ 有歪诗为证，正是：一爪一爪又一爪，一爪抓到郎心上。郎心似铁我不怕，我有九阴白骨爪。 那个时候，爱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你有房有车，而是那天下午阳光很好，你穿了一件白衬衫，胳膊下面夹着一本武侠小说。